9/27/2007

當個Field Biologist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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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九月底,是我們實驗室到華盛頓州東部沙漠抓鳥的時候。由於實驗用動物不是一般常見的大小鼠,可以向廠商購買;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實驗室助理就得清點上一年度剩下的白冠麻雀數目,再統合實驗室每個人預估明年實驗需要的隻數,算出這年得抓幾隻鳥回來。依照當年的鳥況,出好幾次野外抓鳥。這個抓鳥任務,上至老闆、下到實驗室大學部學生,只要有空都要參加。今年,我排到第二趟出發的班。

我們所使用的白冠麻雀,每年得做上千里的遷徙。夏天在阿拉斯加繁殖的牠們,冬天會南下到陽光充足的加州過冬,一年南來北往兩趟。位於牠們遷徙路線上的華盛頓州東部,就是我們每年九月從中攔截的地方。我們每年前去抓鳥的地點,距離西雅圖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是一個屬於公有土地的荒野。經過前人的研究,這個地方每年可以“提供“數量相當可靠的白冠麻雀,成了我們實驗室年年造訪的地點。要來到這裡,得先在高速公路上奔馳個兩小時,再在沒有鋪柏油的顛簸石子路開半個小時才會抵達。附近人煙稀少,只有幾個牧場而已,幾乎可以說是in the middle of nowhere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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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一趟,由老闆、實驗室大助理和我出馬。根據去年的經驗,早上出發在中午過後抵達抓鳥地點,架設霧網捕一整個下午的鳥直到天黑,會有可觀的收獲,因此今年也比照辦理。出發前,老闆先去學校租了一部四輪傳動的旅行車,大夥再將兩個狗龍改裝的鳥籠、架設霧網所需的桿子和霧網等物品裝進車裡,就可以出發了。這天華盛頓東部是個萬里無雲的大晴天,雖然讓人看了心情開朗,卻不算特別適合抓鳥的日子。太耀眼的陽光,容易讓鳥察覺到霧網的存在而避開。有點雲的陰天,才算完美。暌違一年的抓鳥地,看起來與去年差不多。這樣的荒原景色,是台灣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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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會成為白冠麻雀遷徙的中途站,原因在於此地的野薔薇叢和水源。荒地散布著的野薔薇叢,成了鳥兒食物的來源和晚上的休息站。而我們,則是在野薔薇叢的四周架起霧網,等待鳥兒上門。下車架設霧網,老闆看了我為出野外的裝扮—頭戴遮陽帽、身穿軟殼外套、防UV襯衫加排汗衣,足登輕便登山鞋(其實就是我週末爬山的打扮),不禁發出“Euphtw,妳看起來就像個Field Biologist呢!“的評論。哈,大概是平常見我在實驗室穿著白色實驗衣的模樣久了,很難想像我也能像個跑野外的生物學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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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野薔薇叢結實累累,我們抓到的白冠麻雀們大概都已大快朵頤了一番,每隻的下巴都被野薔薇果實染得紅通通的。受到驚嚇時拉的便便,也都水分充足,苦了我們這些抓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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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共架起了五張六公尺和五張十二公尺的霧網,之後就是不斷巡網,看看有無鳥兒上網囉!如果有,將牠們從網上解救下來的訣竅,是先鬆開雙腳,再順勢將鳥兒拉離網子即可。在等待鳥兒的空檔,就是我觀察此地環境的時間。雖然這裡有水源和野薔薇,大部分的植物還是一片枯黃,有種粗獷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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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像薊的植物,都已經整株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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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它已經可以直接拿來當乾燥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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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霧網是不會選鳥的,“誤觸法網“的鳥兒除了白冠麻雀之外,還會有其他種的鳥。這些非白冠的鳥,將牠們從網上解下來後就直接野放,希望牠們不要再來。今天就貼幾張白冠之外的鳥吧!這一隻,是初次見面的Hermit Thrush,一種會南下過冬的鳥。牠們胸前的點點是一大特徵,毛茸茸的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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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常常上網的,是華盛頓州常見的Dark-eyed Junco。牠們飛行的時候可以看到非常明顯兩條白白的尾羽。可惜我們不研究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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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最大“收獲,是照片中的這隻喜鵲(Black-billed Magpie)。黃昏的時候,我在靠近水源的那張網遠遠看到一隻黑白大鳥在網上掙扎。趕忙上前解救牠,才發現這是隻喜鵲,是到目前為止我在網上抓到最大的鳥。牠兩隻有力的爪子緊緊纏住霧網,我費了一番工夫才將牠解離網子,好在在這個過程中牠不太掙扎也不太咬人。在放牠走之前,將牠帶給老闆和助理欣賞,請老闆幫我握住牠好拍照留念。真是一隻美麗的大鳥,頭和背的羽毛是黑色的,腹部則是白色,雙翅和長長的尾羽則是閃著光澤的藍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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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幫忙將牠的翅膀張開,可以更清楚欣賞牠翅膀的羽色。喜鵲是極聰明的鳥兒,公母鳥在秋冬配對之後,會形成多年的伴侶關係。我第一次見到牠們,是在台大海洋館前的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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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午一點開始,我們一直工作到日落才收工。今天的收獲不錯,一共抓到六十隻白冠麻雀,佔上網鳥種的九成以上。當夜幕逐漸低垂,黑尾鹿也慢慢出來活動。在我們抓鳥的荒地邊有個小丘,這對黑尾鹿安安靜靜地溜出樹林,漫步到小丘之上。牠們是在欣賞夕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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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真是神祕又優雅的動物。當我繼續守在鳥網附近等待的時候,牠們就從小丘頂上望著我,讓我覺得牠們似乎是此地的守護者,默默觀察我的一舉一動。當這天的最後一點光線消失在小丘後頭,中秋前夕的巨大明月也逐漸從東方升起。不知是不是月光使然,山後頭的郊狼群(Coyote)也不斷騷動吠叫。看看頭頂上的星空,北斗七星、仙后座和夏季大三角等星座,都清晰可認。很慶幸自己可以享受這在荒野中很有氣氛的一刻。只是這樣的感動只有一瞬間,氣溫很快就降了下來,我們戴上頭燈,一邊揉著凍得發痛的手指,一邊收拾霧網。等到上車準備披星戴月開回西雅圖,已經晚上八點半了,這代表回到系館的時間將會是十一點。

在野外忙了一天,很累卻心靈飽滿。總覺得能夠在野外與動物共處,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生物學家。很高興自己現在的工作,可以有機會偷嚐一點當個Field Biologist的一天,而非每天與實驗室的化學藥劑為伍。更何況,能夠將不同的鳥兒捧在手裡,與鹿兒四目交接,聽郊狼夜嚎,欣賞日落月昇,實在是讓人著迷不已呢!

延伸閱讀:
華盛頓沙漠抓鳥之旅
華盛頓沙漠抓鳥之旅之二
看見鳥唱歌

華盛頓州手札上一篇“San Juan Island 不是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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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omments:

At 9/27/2007 06:09:00 上午, Blogger Didi said...

能夠同時動用體力和腦力感覺是件很不錯的事!
當初會想念我現在的東東, 也是因為看到別人出野外調查, 可惜後來都不是做這些事。
看你們抓鳥很佩服, 我實在不敢, 因為好像軟軟的會捏壞的樣子, 呵...

 
At 9/28/2007 12:21:00 上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1天60幾隻,「收穫」真是不錯!!
能近距離的看鳥和用望遠鏡看的感覺真的是非常不一樣的,即使是再普通不過的鳥,在手上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以前在巡鳥網的時候,有其他的鳥上網,有時候還比捉到目標鳥種還興奮,就像看到新鳥種一樣。

 
At 9/28/2007 12:15:00 下午, Blogger Euphtw said...

To Didi,
因為看到別人出野外而唸妳的專業,而不是去唸生態,倒是很特別的想法呢!至於抓鳥,的確很輕很軟,不過習慣就好。

To Ross,
去年還有更多隻的記錄呢!我想你應該比我有更多繫放的經驗,難怪也能體會將鳥握在手中觀察的感動。當我看到那隻喜鵲上網,也是興奮不已。雖不是“新種“,但能夠近距離欣賞牠,實在是很難得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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