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的季節又開跑了—俄羅斯的秋日憂鬱
回頭看看過去一年的文章,發現類別的分布也有季節性。當西雅圖進入多雨的秋冬季,我的休閒生活也從健行划船賞花轉變成以藝文活動為主。將近半年前從台灣帶回一部超好看的日劇“交響情人夢“,想聽音樂會的癮就發了。等呀等的,終於等到西雅圖音樂會季節再度開鑼。即使不特別欣賞西雅圖交響樂團的指揮和音色,說什麼也要去聽場音樂會。上網看看最近有什麼演出,發現上個週末西雅圖交響樂團演出“交響情人夢“裡千秋王子演奏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呢!再配上同是俄羅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的第四號交響曲。雖然這兩首曲目太常被演奏而有點俗,協奏曲鋼琴家也非大腳,但俄羅斯風的曲子聽現場的爽度很高,更何況我很愛這個國家的音樂,就決定買票前往聆聽啦!
刊頭照片是本月節目單。左上角的是樂團指揮Gerard Schwarz,左前方的就是本次演出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來自菲律賓的Cecile Licad。雖然不是千秋王子,就假裝她是野田妹好了。
這套節目從週四到週日一連演出四場,我們買的是星期天下午兩點的場次,可以趁機欣賞西雅圖交響樂團音樂廳Benaroya Hall的白天風光。演奏廳前的大廳,有一大片弧形玻璃帷幕,可以往外看西雅圖城內的建築,也能遠眺普吉灣。
大概因為這場音樂會不是大角色,所以在演出前一兩天我們還買得到Second Tier最前排的位置,價格也還可以接受。從這個位置聽音樂,距離適中,音響效果應該會不錯吧!
音樂會的開場曲目,是出生於中國、曾為西雅圖交響樂團駐團作曲家,現為我的母校密西根大學音樂系教授Bright Sheng創作的作品—西藏愛之歌(Tibetan Love Songs)。這首曲子是由費城管弦樂團委託創作,這次也是它的世界首演。說實在的,我很不會欣賞學院派現代作曲家創作的管絃曲目,這次也不例外。整首曲子下來,我聽得霧煞煞。抓不到它的旋律,也不知它的西藏風在哪裡。不禁讓我想起大學幾年混樂團的時候,為了參加世界管樂大會的演出,曾在幼獅管樂團接觸過一首忘了是作曲家金希文還是鍾耀光的曲子。不僅樂團團員得照五行八卦方式排列演出座位,每個人的譜上常不時出現好幾個小節自由發揮的樂段。不要說我不是科班出身來插花的不知所云,連從小唸音樂班/音樂系上來的樂團夥伴也一臉茫然的樣子。最後實在演奏不出來,只好放棄這首太高深的曲目。實在很好奇,專業的音樂演奏人士像是西雅圖交響樂團團員,是否能夠掌握這首西藏愛之歌要表達的東西呢?至於我,還是比較期待之後的協奏曲和交響曲。畢竟還是比較能夠欣賞古人的作品。
第二首曲目,就是今天的重頭戲—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不知是不是已經演出了三場的關係,擔任鋼琴主奏的Cecile Licad出場鞠個躬,再跟指揮、樂團首席握了手後,一坐下馬上不遲疑地彈了起來。這首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大概是也算是神童型的拉赫曼尼諾夫最受世人歡迎的一首曲子。但大家可能不知道,這首曲子差點就跟著拉赫曼尼諾夫衰落的精神狀況一起消逝。年輕的拉赫曼尼諾夫意氣風發,九歲進了聖彼德堡音樂院,十四歲就譜寫了第一首管絃曲目;到了二十歲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一首歌劇、一首鋼琴協奏曲和多首鋼琴曲目的創作。但當他充滿期待地發表第一號交響曲的時候,樂評卻奇慘無比。他因此崩潰,往後三年創作不出任何曲子。直到他接受催眠治療,醫生不斷對他說“你會再度創作。那些曲子將是傑作。“,繆思才再度回到拉赫曼尼諾夫的身邊,他終於創作出這首膾炙人口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成了舉世鋼琴家必彈的曲目。也許這段經歷,讓這首曲子充滿張力。由鋼琴帶進的主旋律,加上後來跟進的樂團,從開頭的剎那,就完全糾結住大家的聽覺神經,然後整個情緒跟著有點哀傷、又帶著濃濃俄羅斯風的旋律翻騰。這首曲子瀰漫著一股浪漫的風情,難怪叫人聽了之後不得不愛上它。以它現在受歡迎的程度,當年那位催眠醫生真的是功不可沒啊!
新興鋼琴家Cecile Licad對這首曲目的詮釋讓我相當意外。現場表現相當精準的Cecile Licad,演出過程掉音不多。最特別的是,她以極清新冷靜的方式彈完全曲,完全沒有大部分演奏這首曲目的鋼琴家過分煽情的問題。因為如此,也許她更適合彈蕭邦的曲目也說不定?因為她彈琴的方式冷靜,在第一樂章開頭鋼琴的部份幾乎完全被樂團蓋掉。直到後來也許身體放鬆了,音量才與樂團並駕齊驅。雖然我不欣賞老掉牙過度煽情的演奏方式,但Cecile Licad的平靜詮釋,還是讓我有點不習慣,總是覺得有點張力不足。如果是這一點,大概就不符合野田妹的風格了。不過,她的演出還是在曲畢贏得全場觀眾起立鼓掌就是。
下半場的柴可夫斯基第四號交響曲,也是我很期待的一首曲目。與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一樣,這也是一首作曲家努力克服個人情緒危機下的產物。柴可夫斯基終其一生,都在對抗自己的同性戀傾向,甚至還嘗試以婚姻的方式來解決。無法誠實面對自己,導致他的崩潰和自殺未遂。這首交響曲,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被譜寫。他也為了這首交響曲寫下文字的詮釋。他說,命運阻止我們渴求快樂的願望實現。這樣的精神折磨無法抵擋也無法逃脫。人生就在殘酷的現實以及虛幻的美夢中無止盡地擺盪。第一樂章,由銅管的信號曲展開序幕。之後,弦樂群如哀傷圓舞曲般的主題加入。那跋扈的號角聲,就像生命中一波波無法抵擋的挫折;而弦樂主奏的部份,則像是在命運洪流中隨波漂流的弱小人類。這樣的悲哀,幾乎縱貫全曲。
第二樂章,則是由低音管緩緩吹出一段憂傷又極富俄羅斯風的主題,之後再度由弦樂群以漫天蓋地之姿奪過主導權。這是整首交響曲最美的樂段,每次聽到弦樂群進來的時候都叫人背脊發涼呢!柴可夫斯基說,這個樂章表現受苦的另一個面向。就像在一個憂鬱的夜,記憶如洪水般席捲腦海。墜入過去既苦又甜。
通常交響曲的第三樂章,多以詼諧曲的形式呈現,這首也不例外。特別的是,柴可夫斯基以整個弦樂群撥弦,加上木管群吹奏旋律的方式來譜寫樂曲,的確相當詼諧可愛,可以說是整首交響曲最不悲傷的一個樂章。
最後一個樂章,柴可夫斯基說如果你從自身找不到快樂,就走向人群吧!即使命運緊跟著你不放,與人群同在生命也就可以忍受了。所以,這是一個熱鬧無比的樂章。這個樂章的音樂主題由不同的樂器不斷重複再現,就像潮水一樣。而第一樂章開頭的銅管信號曲,又再度出現。命運也許又來敲門了,但從那交織的樂聲當中,我們的確找到活下去的力量。
在知道整個創作背景之後,聽這首交響曲也更有感覺了。似乎,從樂聲當中更貼近作曲家的內心。與許多俄羅斯作曲家的曲目一樣,這首交響曲也是張力十足,糾葛著你的心。無奈,西雅圖交響樂團及指揮並沒有表現出這股張力。許多可以堆砌的樂段,就這麼希哩呼嚕地演奏過去。尤其是弦樂群的音色,實在是太沒有厚度了,無法與這個曲子強力的銅管融合成一個整體。也許,這樣的曲目還是得聽來自俄羅斯的交響樂團才有味道吧!一直覺得俄羅斯的音樂講求厚度,要讓聽眾有被樂聲擁抱的感覺。如果是聽聖彼德堡愛樂來演奏,在現場一曲聽完可能已經會激動到從椅子上跳起來了。西雅圖交響樂團的演出,還是不太夠味啊!
下雨天的週末,就在俄羅斯風的樂聲中渡過。這樣的音樂與多雨的西雅圖秋冬,似乎出乎意料地搭配呢!
後記:
每次聽完一場音樂會、看完一部好電影、或是讀完一本好書,總是有好多話想說。但要真的動筆,卻很難。不像遊記就這麼看著照片回憶旅途上的種種,寫藝文感想實在太耗腦力,有時真的讓我卻步。每每得醞釀情緒,才能一股作氣地寫下去。小時候最傷腦筋的事情就是寫讀後感、觀後感之類的作文或報告。以前是讀過看過就這麼過去,真的沒有太多感想。有了些人生歷煉後,人跟著善感了起來。所以現在的問題是,有一股腦的感想,但要把心中的想法掏出,卻是十分累人的事情。這篇文章,已經算是相當“即時“的一篇呢!
藝文手札上一篇“Music of Goran Bregović“
標籤: 藝文手札
6 Comments:
寫藝文感想實在太耗腦力,這點我頗有同感!沒有音樂細胞的我去那裡聽一定會睡著!哈哈!
每個人有興趣的地方不一樣啦!音樂細胞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嗯...如果你喜歡交響情人夢的話,
請記得要去看漫畫。
超好笑的,不論是路人甲或是對話框外的小字,
每看一次都會發現新的笑點:D
有機會的話,會去找來看看的。好多人都推薦呢!
看妳這篇就讓我想起一件糗事
在離開西雅圖前 特地和男友去聽喜歡的
Air on the G stream,結果很一整場下來都沒事,但等到演奏這種曲子前我突然開始咳嗽,還一咳不可收拾。 想說未了不打攪別人只好出去咳一咳在進來好了,結果出去以後看門的人跟我說要確定不再咳才能進去,我只好繼續在外面等著,然後男友見我很久都沒進去也出來找我,後來我們就在外面看著實況轉播到結束(心理想著,那就在家聽CD就好了啊?)
從此這事就變成我的笑柄了....
真是尷尬啊!你們真的是模範生,這麼為其他人著想,真的值得嘉獎。我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是一直忍耐,忍到眼淚直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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