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劇“交響情人夢“來的回憶

回到美國，除了回到實驗室開始做實驗讓工作上軌道之外，也藉著看日劇來調調時差。迫不及待開始看的，是老弟還有網路上大家都推薦的“交響情人夢“。這部描述音樂系學生和交響樂團生活的日劇，讓我一看下去無法自拔，也引發濃濃的回憶。

這部由漫畫改編的日劇，演員除了竹中直人和瑛太之外，我一個都不認識。不過，這一點都不影響這部片子的好看。故事描寫從小立志當指揮家的千秋，因為恐機症和恐水症無法出國深造。空有一身的才華，只能困坐日本，而逐漸變得驕傲難以親近與目中無人。因緣際會下認識了住在隔壁的野田惠，一個深具天分但總不好好練琴與彈琴的音樂系學妹，而逐漸改變那顆驕縱的心。野田惠也因為這個機緣，而開始努力學琴。雖然題材是一般人認為嚴肅枯燥的古典音樂，但誇張爆笑的情節讓人一集一集不停地看下去。聽說，因為此劇的賣座，讓排斥古典音樂的小朋友們，願意練琴和聆聽古典音樂之美。

對於我來說，本來不會太喜歡過於搞笑的日劇。這一片，除了竹中直人戴著假髮、說著怪腔怪調日文來扮演德國人讓我無法領教之外，其餘的笑點真是深得我心。而對於喜愛古典音樂的我來說，劇中所使用的古典音樂曲目，更是耳熟能詳。很讓我驚豔的是，雖然這是一齣通俗偶像劇，劇中的音樂卻非完全使用JY與我口中的“古典音樂101“曲目，那些一般人提到古典音樂就會想到的曲目而已（像是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之類的），而是橫跨巴洛克到現代各個作曲家的曲子，有名曲也有較為冷門的。可見原作或是編劇對於古典音樂還蠻熟悉的，製作也很用心。尤其是千秋第一次與最後一次指揮的貝多芬第七號交響曲，就是我很愛的一首曲子呢！劇中沒出現的慢板第二樂章，實在是美呆了。

最吸引我的，當然是男主角千秋和女主角野田惠的對手戲。男主角角色的塑造真是太成功、太完美了。拉了一手好小提琴不說，又是彈鋼琴的高手，更重要的是，他對音樂的熱情以及在人後的用功與努力，更是讓人欣賞不已。最棒的是，他還燒了一手好菜，並且願意讓住在隔壁的野田惠搭伙。每天聽到野田惠問“學長，今天要吃什麼？“的時候，就讓人羨慕吧！如果要比較一下，雖然JY不會任何一種樂器，但他也是每天做飯給我這個“遠庖廚“的傢伙吃。而且，他也會像劇中的千秋為野田惠一般，為我吹頭髮。想想，我也有野田惠的幸福呢！在此申明，我可不像外號野田“廢“一樣家裡像垃圾堆又不愛乾淨喔，我的琴藝也沒有她一樣好，也沒有聽到曲子就能彈出來的能力啦！

另一件很吸引我的事，是千秋與野田惠彈雙鋼琴的劇情。能夠與旗鼓相當的夥伴一起做音樂，是很快樂的事。看到劇中野田惠想彈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千秋以鋼琴彈總譜的方式為她伴奏，就讓人好感動。雖然野田惠才氣縱橫，但彈琴常常不按牌理出牌，依造千秋的說法就是“會暴走“。而千秋從她身上學會去欣賞、配合和享受這樣的音樂。一個會反省與改變的男人，是最讓人欣賞的吧！

說了半天，只講到“交響情人夢“的部份，標題的另一半“回憶“到底是什麼呢？劇中引領我進入回憶的部份，來自千秋指揮交響樂團時，常在最後在心中吶喊“唱吧！“的情節。看到那裡，我的心真是激動不已。因為，我在大學時代管樂團指揮老師劉紹棟身上，也看過類似的表情。被管樂團成員暱稱“棟（三聲）棟（二聲）“的他，從1984年開始成為大學管樂團的指揮。他常說“要愛音樂，我們在這裡一切都是為了音樂！“。一個非科班出身的指揮就像爸爸一樣，帶領一群也非音樂系主修、但熱愛音樂的大學生，每個星期五晚上一起享受音樂，這可說是我大學生活最美的回憶。

說起我的“音樂生涯“，雖非學音樂的，從小學到大學可都沒脫離過音樂。小學和國中，我都是學校合唱團的鋼琴伴奏，雖然我比較想唱歌。高中加入學校樂隊，一頭栽進管樂的世界當中。雖然被指派去學上低音號（euphonium），也慢慢愛上這個冷門樂器。上了大學後，第一志願就是繼續參加學校的管樂團。每天花兩個小時練樂器，幾乎佔去我所有沒課的時間。甚至還在大三的時候，買了把十幾萬的專業級樂器。如果我們學校有音樂系，大概可以頒個雙學位或輔系給我吧！

為什麼會這麼瘋狂呢？如果你愛音樂，大概可以想像如果音樂是由自己所演奏，而且是動聽的音樂時，該有多快樂吧！一群高中是各個學校樂隊的夥伴，以這樣的熱情加入大學管樂團。沒有音樂系主修的壓力，只為了純粹享受音樂的樂趣這個理由而已。一個人無法做出來的聲音，由一群人就可以了，這大概就是管樂團或是交響樂團的魅力。每年年初舉行的全國大專院校管樂比賽，是全國管樂界的盛事。這個沒有區分專業（音樂系）和業餘（大學社團）的比賽，讓我們這個沒有音樂系幫助的學校社團，無不以選拔的方式，挑選出每個聲部最佳人才組團參加，以期待能與音樂系的團隊抗衡。為了這項比賽，我們樂團都會在寒假的時候到中南部的山上去閉關寒訓一個星期。高中土法煉鋼學起來的樂器，到了人才濟濟的大學管樂團，頓時讓我有無法打混的感覺。這樣的我，當然在大一選比賽成員的時候被刷掉了。體會自己能力不足的情況下，我決定拜在樂團中人稱“師父“的張穎中學長為師。土木系唸一半改行跑去唸音樂系的他，是長號和上低音號的個中好手，也是當時比賽的管樂團指揮。在他的帶領下，我重新系統性地學習這項樂器。練氣的運用、練指法，期待自己能夠進步。因為這樣，我開始每天在活動中心二樓找個角落練學長交代下來的功課。一開始，覺得很可恥。沒有琴房的大學，活動中心是唯一可以練樂器的地方。對著人來人往的活動中心練著不太美妙的樂聲，真的得下定決心厚臉皮才行。也許因為長年累月如此練下來，技巧和音色進步不少，連膽子都練大了。日後當上聲部首席，得吹樂曲中solo樂段的時候，也不再害怕了。之後的全國管樂比賽，當然也可以年年參加。說起這段歲月，真的很令人懷念。學校舊活動中心二樓的許多角落，都曾留下我練樂器的影子。真的想要沒人干擾的時候，乾脆爬出窗戶到屋頂上，在風聲陪伴下練樂器，當個徹底的屋頂上的管樂手。今年回台灣，特地將我那一大本充滿記憶的“音樂生涯“相簿拿出來翻看，就找到我們那一屆的夥伴，畢業前穿著學士袍在活動中心山形屋頂上各據一方的留影呢！而在大三南下巡迴演出時，很會拍照的薩克斯風學長為“棟棟“在演出時拍下“唱吧！“的那張指揮照，更是讓人回味無窮。

說到“交響情人夢“裡當千秋來到程度較佳的交響A團或是之後的Rising Star樂團，體驗到團員程度整齊時帶給人的音樂感受，我也有類似的經驗。與大學管樂團的好朋友一同演奏音樂很愉快沒錯，但直到我加入全國大專院校學生組成的幼獅管樂團後，才真正體會到與一群好手一起做音樂是多麼不一樣的感覺。這個以音樂系學生為主體的業餘樂團，程度真的比一群非科班出身的大學社團好很多。當時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去考考看，沒想到真的被我蒙上，這大概是因為台灣音樂系沒有euphonium主修的關係。我以戰戰兢兢的態度參加每個星期六下午的團練，發現大家的程度真的好高。比大學社團使用曲目難度要高的曲子，大家可以在第一次團練的時候就演奏出來。大家的技巧和音色都好好，謝天謝地，我再也不用被坐在後排的破長號和隔壁的破法國號轟炸了。身處美妙音樂中的感覺，就像在張舒服的大床上，也像漫步在雲端。也因為在這個樂團，得以與許多國外的管樂作曲家/指揮合作演出。印象最深的，是與已故管樂作曲大師Alfred Reed合作的那次。當年，國內小號演奏家葉樹函特別商請Alfred Reed為他做一首小號協奏曲，並取得首演以及專演一年的機會。而我們，就是首演的協奏管樂團，在國家音樂廳演出。因為這樣的機會，我得以親臨大師風采，也可以天天進出國家音樂廳排練，並在這個台灣最好的演奏聽演出。記得協奏曲中有一段是euphonium與主奏的小號一起攀升向上，音很高又不好吹。當我好不容易把這段容易搞砸的樂段練好並成功吹出來，並因為如此得到其他音樂系學生讚美與認同的時候，真的是很有成就感。現在想想，實在是甜美的回憶。

大學時期的音樂故事是說不完的。幾乎要塵封的記憶，因為一部日劇給引了出來。想想，真的很感激有這樣的機緣，讓一個從沒上過音樂班、唸過音樂系的我，在人生中的一個階段一窺音樂世界的堂奧。玩樂團的日子，讓我更能體會這部日劇想表達的東西。雖然我終究沒有走上音樂家的路子，但大學樂團裡的許多夥伴，真的熱愛音樂到畢業後轉行出國唸音樂去了呢！好好奇現在他們都在哪裡？至於我，就以Euphtw這樣的網路ID來紀念當年那段日子。如果你沒看過Live From Lincoln Center這篇文章，就容我再解釋一次，Euphtw的Euph就是我的樂器euphonium在譜上的縮寫，tw既是我的名字也是台灣的縮寫，Euphtw就可以解讀成吹euphonium的我/台灣人的意思。 雖然很怪，但也可以理解我到現在還是念著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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