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感情歐吉桑吳念真之舞台劇“人間條件一/二“

Image from 綠光劇團


前一陣子看了Fan借我的由吳念真編導、綠光劇團演出的“人間條件“和“人間條件二“，兩部講述台灣阿媽故事的舞台劇。非常容易引起共鳴的劇情和對話，讓我看完之後感動到淚流滿面，該是好好介紹它一下的時候了。

首先，要非常可恥的承認我在台灣的時候大多去聽古典音樂會，除了大學時代被老師要求去看俄羅斯作家契可夫的名劇“海鷗“之外，從來沒看過本土舞台劇、現代舞或是相聲。有看沒有懂的“海鷗“，讓我很排斥再看舞台劇。沒想到再次接觸舞台劇，已經是在美國透過DVD的方式了。連紅遍華人世界的舞台劇“暗戀桃花源“，也是今年回台才找DVD來看。當Fan大力推薦“人間條件“和“人間條件二“這兩部舞台劇的時候，看到編劇和導演是我很喜歡的吳念真，就決定試一試。

出生於1952年九份礦區的吳念真，是個多方位的藝術工作者，身兼編劇、導演、作家、演員和電視節目主持人多重身分。早期對他的印象，是多部國片都是出自他的創作，像是“光陰的故事“、“老莫的第二個春天“、“戀戀風塵“、“悲情城市“、“多桑“和“無言的山丘“等劇。他也在電影“青梅竹馬“、“悲情城市“、“太平天國“和“練習曲“中演出。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介紹台灣風光的電視節目和書籍“台灣念真情“和無數台味十足的廣告。充滿草根風味的口音和言語，讓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可愛、很真性情的歐吉桑。他的名言，是大家來“博感情“。他在2003年和2006年，又跟綠光劇團合作，推出兩部轟動台灣的舞台劇“人間條件“和“人間條件二“。

人間條件─滿足心中缺憾的幸福快感，是一部風格輕鬆的舞台劇。講述一個已經歸天的阿媽，有一天突然附身在國中生孫女阿美身上，只為了能夠親口向生前的恩人和默默愛戀的對象說出心中的感謝。阿美生於一個家裡開檳榔攤和六合彩簽注站的里長家，媽媽整天泡在電視前面，爸爸則是滿心想賺錢，大家都不關心彼此。阿媽的再度現身，讓周遭的人人仰馬翻。因為她的關係，讓大家重新檢視自己的人際關係。而阿媽恩人當年一句“千萬要堅強“的話語，讓阿媽費盡千辛萬苦找到他，最後終於透過孫女的嘴向他說出“謝謝“。在心願已了要離去的時候，也不斷提醒大家“一定要幸福“。

由音樂才女黃韻玲領銜演出阿美/阿媽雙重角色，綠光劇團製作人李永豐主演爸爸，加上柯一正、簫言中、蔡振南等人擔綱劇中人物，整齣舞台劇節奏明快，就在黃韻玲國台語雙聲帶快速切換阿媽和阿美兩個角色下，帶領劇情前進。我十分佩服黃韻玲的演戲功力，可以如此輕鬆地轉換這兩個角色。上一分鐘是個情竇初開有點扭捏的國中女生，下一秒鐘已經是個微微駝背，舉止有點粗魯、滿嘴台語的老阿媽了。除了創作流行音樂，原來黃韻玲的戲也演得這麼好。雖然本劇的重點是要大家把握幸福，但最大的看頭是劇中的對話。觀察台灣鄉土文化入微的吳念真，將我平常在家裡或老一輩台灣人聽到的對話，十分貼切又流暢地帶入劇中。讓我看的時候彷如重回台灣，好像自己的阿媽就在面前一樣，非常有親切感。

大概因為人間條件一劇大受歡迎，吳念真和綠光劇團又在去年推出人間條件二—她與她生命中的男人。與前一部舞台劇雖非連續的故事，人間條件二延續吳念真描繪無聲的傳統台灣女人故事。這回，一個成長於228事件年代的大家閨秀，在母親的帶領下於自家後方的淡水河默默地為四位橫死於該事件的年輕人收屍並埋葬，延續母親的遺願守護著這個祕密和祖傳的大宅院。在父親的安排下，她嫁給了年輕的政治新秀，而無緣與情投意合的家裡長工結合。這個婚姻並沒有帶給她幸福，雖然衣食無慮，甚至還為了選舉學說國語（還強調自己學會捲舌音），但老公成天在外花天酒地不說，還會對她暴力相向，她還得常常應付登門要錢或名份的小老婆和私生子。自己所生的三個孩子長大後，有的移民國外生了個ABT，有個在台灣拼命賺錢，還有個搞社會運動充滿理想主義的女兒。成天三個兒女就在家為了大小事吵架。只有ABT孫子Tony（用台語發音是吐奶仔，真虧吳念真想得出來，絕妙！）與阿媽最要好。人間條件二就在剛去世的阿媽魂魄與當年她幫忙埋葬的四個青年相遇後，緩緩回顧阿媽的一生。阿媽的一生也許不是她想要的，但她無怨無悔地守護著這個家，包容在她周遭發生的一切。

這回年輕的阿媽和阿媽的女兒，還是由黃韻玲主演，長工一角也還是李永豐，再加入演老年阿媽的林美秀，大家還是演技精湛。看到黃韻玲演阿媽年輕的時候應付上門要錢的小老婆時，溫和卻又堅定的語氣，對照現實生活發生在她身上的事，真叫人唏噓不已。而深情的長工，也被李永豐演得讓人心疼。如人間一一樣，編導吳念真巧妙地將台灣社會上發生的事融入劇中。例如與母親從淡水河上拉起的一個年輕人，長得跟某為額頭很光的總統候選人很像。在阿媽嚥氣的那瞬間，她很好奇這個年輕人到底選上了總統沒有？阿媽跟朋友講電話的時候，也說自己的腦袋像個聯合國，小時候在家講台語，上學用日文，結了婚學國語，老了與孫子溝通還得靠英文......簡單道盡許多台灣阿媽的生活經歷。跟大部分的台灣阿媽一樣，她們逆來順受，從不抱怨，卻是支持家庭的最大力量。這一齣舞台劇的調性比前一齣沈重一點，雖然劇情有點老套，但演員的功力和吳念真的台詞，讓人充分融入劇情當中，跟著劇中人物笑，也跟著一起掉淚。等到劇末，我的淚水已經決堤，停都停不住了！

基本上人間一和人間二，都是描述錯過的愛。人間一的阿媽因為人言可畏，而錯過與心愛的人追尋第二春的機會，得在死後回來敘敘舊。人間二的阿媽無力抵擋政治聯姻，而錯過與長工渡過美滿一生的機會，再相見都是頭髮發白的老人了。雖然並非所有的台灣阿媽都有錯過的愛，但可以看出吳念真藉著這樣的故事，去描繪我們身邊的阿媽。劇中的許許多多台詞，都似曾相識，好像真的聽自己的阿媽說過。所以可以想像，這兩齣舞台劇都是國台語夾雜，到了第二部甚至還有一大段英文。對於我來說，當然是毫無問題，相當享受這樣的安排。但對於JY來說，就常常有聽沒有懂，要我在一旁翻譯，或是有些笑點笑不出來了。不管是看現場或是DVD，都沒有字幕的輔助。對於不懂台語的人，可能得藉著讀劇本才能了解劇情。

很感謝Fan將這兩齣舞台劇介紹給我，真的很喜歡，也很推薦大家去找來看。比起有趣的“暗戀桃花源“，這兩部台式舞台劇帶給我更深層的感動。希望歐吉桑吳念真繼續創作出更多屬於台灣這塊土地上的作品，感動人心的作品是不會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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