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Anchor of My Life—Taffy

2018年7月14日，我最忠實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生命的錨—Taffy在她最愛的寶座上嚥下最後一口氣，離開這個世界。從2001年陪伴我們至今，流浪過大半個地球的心肝寶貝，與其讓她最後一個早晨辛苦呼吸的模樣縈繞腦中，我更想記得17年來的甜蜜時刻。 我想沒有一個甘願當貓奴、鏟屎官的人可以解釋為何愛貓，只知道有意識以來就是愛貓一族。老一輩的人怕髒，擔心有貓蚤，只以一句「等妳考上北一女，就讓妳養貓」來搪塞。不要講早已不穿綠衣好幾年，都已經碩士畢業了，貓還是不給養。所以當這輩子初次離家，到美國唸博士時，學位會不會順利拿到不知道，首要目標就是要養貓。

在美國的第一年住學校宿舍，當然是不准養寵物，連在窗上掛feeder，都會被舍監關切。所以雖然環境像溪頭森林一般宜人，為了養貓還是毅然決然搬到外面的公寓住。2001年年底，JY和我來到Ann Arbor Cat Clinic，想從這裡領養隻小貓。從來沒養過貓，想說從小貓開始養比較好訓練良好的生活習慣。在診所裡的認養區，剛好有隻正在哺乳的三毛貓與她的小孩，以及她順帶照顧的別窩小貓。小貓中有隻很美的長毛白貓，但藍眼睛的牠失聰；另一隻橘子小貓親人，但有先天性心臟病，初次養貓的我們沒把握可以把牠們照顧好。還有一隻跟媽媽一樣是三毛貓，但不太親人。問貓醫院這窩貓為何會流落到這裡，工作人員說有人在路上撿到，所以是流浪貓。當天我們跟每一隻貓相處了一陣子，決定回家考慮一下。幾天後再來貓醫院，發現原本有興趣的小貓都被領養走了，只剩下三毛貓母女。而這隻因毛色被工作人員直稱Calico Mom的母貓被從籠子裡放出來時，直接翻肚肚要我們摸十分親人，讓我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雖然已經是成貓，且因為是流浪貓無法準確判定年齡（獸醫看她的牙齒說大概是一歲吧），我們決定leap of the faith領養她。當她做好結紮手術準備跟我們回家時，跟美國貓相比顯得瘦落的她還被獸醫說從此要「fat and happy」喔！JY說Calico Mom算是他送我的生日禮物，雖然是成貓但有著一張小貓臉，決定幫她取名太妃糖（Taffy）。第一次養貓的我們，一開始想劃分自己與貓咪生活的空間，還幫Taffy買了籃子貓床。沒想到才到家裡認識完環境的第一晚，就在臥室門口刷門，表示她知道我們在裡面，她要跟我們一起睡！而那個貓籃床，當然只好拿去Petco退啊！從那天開始，我們搬了幾次家，一路從Ann Arbor、Seattle到台北，Taffy從一開始要睡在JY枕頭上方，偶爾睡在我脖子上，到冬夜睡在我身上或懷裡。這麼親人的貓是流浪貓？我其實相當懷疑。

現在回頭想，貓咪其實跟狗一樣，是人類忠實的伴侶。不會因為時間久了感情轉淡，也不會因位細故翻臉，而是對你無條件依戀。所以美好的記憶之一，也是現在沒了很不習慣的，是她迎接我回家的儀式。Ann Arbor的家在三樓，當我做完實驗回到公寓前時，總會見到Taffy在窗台上看我走近，確認是我後跳下沙發的模樣。Seattle的家是兩層Townhouse，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她會自二樓咚咚冬飛奔下樓迎接。台北公寓少了她看風景的窗台，不變的是開門時有隻貓在門口等著的畫面。吃完我為她準備的罐頭晚餐，下一個儀式勢是坐在我肚子上撒嬌要摸摸。摸著她如兔毛一樣柔順的毛，有再多的不愉快也暫時忘光光了呢！所以誰說貓獨來獨往的呢？在家備課、寫計畫、寫paper的時候，她也一定要來旁邊繞繞磨蹭。如果moral support足以擔任paper的共同作者，她應該也有好多篇SCI文章了吧！ 所以我沒有辦法想像為何有人會拋棄寵物，這樣一個如生活之錨存在的生命，怎麼捨得放開？所以當我們拿到博士學位，要搬去西雅圖做博士後研究時，Taffy有了生平頭一遭的搭機經驗。國內線她可以跟我們一起進客艙，過安檢時必須把她抱在身上，籠子則過X光機。當時不喜歡人抱而掙脫的她，在底特律機場上演脫逃記。好在小小跑一圈後，又自動回到我們腳邊，結束短暫的驚魂。等到要搬回台灣時，她就得去貨艙了。又因為美國是狂犬病疫區，回台半年前就必須完成血檢報告，並在抵達台灣後上封條直接去台大動物醫院進行三星期的檢疫監。安頓好台灣的生活後，Taffy正式進入老貓歲月。除了剛回台時發生一次原因不明的便秘，以及不知對什麼東西的過敏而舔掉肚子毛外，她17年下來算是身體相當健康。對於我們每年暑假的短期出門，也淡然面對，不會因此生氣而作亂。但老化是所有生命無可避免的過程，兩年前發現她變瘦，去獸醫院檢查發現是腎功能衰退，從此展開每天皮下輸液的在家療程。伴隨腎病的還有高血壓與造血功能下降，還得每天吞血壓藥跟偶爾打紅血球生成素。直到最近一個月，牠後肢無力，並伴隨腹水現象。再上醫院檢查，發現肝臟疑似有腫瘤，每天吞的藥從兩顆變四顆。最後一星期，明顯胃口跟活動力下降，甚至連爬到貓砂盆的力氣都沒有。對JY與我來說，我們不想讓她沒有尊嚴地活著，她若是太痛苦，不排除安樂死的選項，但要做出這樣的決定真的很難。Taffy真的是一隻善解人意的貓，她不讓我們為難，等到我們都在家的週六，闔上了眼睛。

至少活了18歲，算是很長壽的貓了。我抱著她依舊溫熱柔軟的身軀，在獸醫院等待「陽明山」的工作人員帶她去火化。火化完第一次見到Taffy的骨頭，身為科學家的兩人暫時隔絕悲傷的情緒，不約而同的想法是「原來貓咪的骨骼長這樣啊！」。之後找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山丘，一棵春天會開著美麗花朵的苦楝樹下，當作Taffy長眠的地方。這樣，想念她的時候隨時可以去看她。我跟JY說，之前在外跑動的時候，因為知道家裡有隻貓等著我們而有安定的感覺。現在Taffy不在了，真的好不習慣啊！17年，要是有小孩都快要成年可以上大學了。那種空虛，只有身歷其中的人才能領會。現在只能說，我愛妳，謝謝妳，妳永遠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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